当第七串炮仗在将军府门前的青石板上炸开了红圈时,青砖路上早已积了一层厚厚的红纸屑。
正在房内补眠的木清欢终于忍无可忍地掀开锦被,赤足踩过冰凉的青砖地,推开窗户就朝着前院的方向看去。
韩律抱剑倚着廊柱直乐,见木清欢探了个脑袋出来,笑着道:“夫人瞧没瞧见东市张记炮仗铺的掌柜?那老小子就差在石狮子上挂喜幡了!”
而此时,前院的陈重威正默默将半扇雕花窗推开条缝。
透过朦胧的霞光,竟看见乌压压的人群正往门缝里塞红封,场面已然越发离谱。
木清欢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,便是再困,也觉得今日必定是再说不着了,于是索性回身穿衣洗漱。
恰巧江言这会儿正在庭院之中修剪桂花树的残枝,见木清欢唰地一下拉开了木门,紧皱着眉头不悦地往前院而去,赶忙将她拦了下来。
“夫人,百姓们那是高兴......且这会儿外头挤了三百多号人呢,现在若是去开门,怕是没一会儿就要踏破门槛了。”
他笑着将木清欢劝停了脚步,见她这会儿还顶着两个黑眼圈,似乎心情十分不虞,心里头顿时升起了一丝疑惑。
他们一路上回京,也时常有半夜需要赶路无法睡眠之时。
可原先也不过见木清欢萎靡了些,却从未见过她这般堵着一口气,难不成......是发生了何事?
江言垂目思考了一会儿,正想着要不要旁敲侧击地问一句,便看见陈重威从前院匆匆而来,看见木清欢已经起身,于是赶忙上前道:“夫人,有几个人方才穿过了人群,奔着侧巷而来了。您......还是去看一眼吧。”
木清欢甚少见陈重威有这般愠怒的时候,闻言顿时有些疑惑。
几人放下手里的活儿依言往角门去,韩律见陈重威这般兴师动众的,开口便抱怨道:“哎呀老陈,咱们且照着头儿的吩咐躲在府中便是了,角门已经拴上了呢,他们又冲不进来......”
他话音未落,角门「吱呀」一声被江言率先伸手从里头打开,下一瞬,五六个灰扑扑的人影便踉跄着跌进了院中。
木清欢被那些人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就退了两步站定,狐疑地弯下腰想去看那些人的面孔。
领头那人一个轱辘就从地上爬了起来,身后还背着个小小的包袱,就连系带都绑歪了,将包袱里一件衣裳的袖子都露在了外头,显然是匆匆而来的架势。
那人鼠眼一转,看见跟前站着的几人,目光便停在了江言的身上。
方才刚起身,这会儿便「扑通」一声又跪扑了下去,膝行至江言的跟前,抱住他的大腿就开始嚎:“江医士?是江医士吧!小的是李福啊!您还记得吗?我爹原先是将军府上的管家,后来爹去世后......”
这李福的话才说到一半,江言便冷着脸将腿抽了出来,还嫌弃般地拍了拍自己色长衫,面色越发冷冽。
“将军府并未遣散奴仆,你们当年是自行离去,便是与府上断了契约。诸位这会儿是走错门了吧?”
“不能啊!”
江言话音刚落,后头的一个妇人便开始跪地哭嚎:“老奴在府里伺候了二十年,老夫人临终前还攥着老奴的手......此前不过是家中有急事这才告假离开,江医士,将军他最是体恤咱们下人了,他必定能理解的!”